本帖最後由 雨過天晴 於 2023-4-12 09:42 編輯
第五十章 無標題
2022年11月8號，星期二，今天是轉院後的第四天，也是王叔叔進去加護病房的第一天，我落著淚懷著焦慮的心情坐在加護病房外的等候區，等著即將開放的探病時間。
澤鈞這時突然快速地從轉角出現，後面跟著他老婆還有兩個小孩，他著急地問我:「開始了嗎？可以進去了嗎？。」我抹了抹臉擦掉眼淚後說:「只能進去一個人，你在家有快篩了嗎？。」「有有…有，在這。」澤鈞從口袋裡掏出四個裝袋的快篩陰性卡匣，我接著說:「我剛有問，只能進去一個人，不能輪流，因為是重症肺炎，怕外面的人傳染病毒進去。」毫無疑問的是由澤鈞進去探望，我直接被排除了，眼淚也馬上快速滑落出來，我趕緊轉身走到轉角處，芳妍轉頭看了我一眼，就叫浩浩拿著衛生紙給我，浩浩一臉害羞遞給我，我勉強擠出笑容接過他手上的衛生紙後，摸摸他的頭說:「謝謝浩浩，你回去媽媽那邊吧，好乖…。」看著他跑走的背影，我跟芳妍點點頭道謝。
過了一會，護士打開了加護病房的門，檢查著澤鈞的快篩，以及發給他防護衣，我趕緊跑到門邊，看著王叔叔嘴裡接著一根大管子，躺在那一動也不動的樣子，身旁還有好幾台的儀器不斷運作著，此時就只能聽到儀器發出的運轉聲，我眼淚完全止不住，一時頭暈就癱坐在椅子上啜泣，直到加護病房門完全關上後，我才知道自己連看王叔叔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經理、經理…。」天雄搖晃著我的肩膀，我睜開眼看著他和Ben站在一旁，我大概是因為整晚沒睡又沒進食加上傷心過度才出現了短暫昏睡的現象，我撐起身體想坐正，天雄順勢扶著我讓我坐好，然後一臉擔心說:「我們都很擔心王叔叔，但是你也要把自己照顧好啊，你是不是都沒吃東西？。」Ben見狀就說:「我去買點東西過來。」天雄朝他點點頭後就坐在我旁邊，芳妍也見我沒事了就坐回婷婷跟浩浩旁邊，我看著加護病房說:「澤鈞還沒出來嗎？。」又看了看手錶時間，原來才過了10幾分鐘，我起身想靠近加護病房時被天雄攔下，他生氣的說:「你去坐好啦，你也進不去，看也看不到，就在這等他兒子出來就好。」我聽完天雄說的又不斷掉下眼淚，天雄直接把我擁著，讓我在他肩膀上哭。
我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邊哭邊跟天雄說。我昨晚幫王叔叔擦好澡後，讓他吃了睡前的藥，當時才十點多，由於王叔叔好轉的很慢，肺部浸潤的之前更嚴重，所以今天有重新安排了一些檢查，也準備換藥治療，王叔叔睡前還握著我的手說，他不想再住院了，他想回家，要死也是死在台東，我當下很生氣的對著王叔叔說，誰說你會怎樣的，我們很快就會痊癒，然後回去台東繼續我們的兩人生活，並且哄著他快入睡，明天做完檢查看報告怎樣再說，王叔叔當時緊握著我的手不肯放，我就索性拉了椅子在他病床旁坐著，等到他睡著了才鬆開他的手。大概半夜兩點多，王叔叔突然劇烈的咳嗽把我從沙發上驚醒，我都還沒走近，就看到他身體突然抽蓄且快速抖動，我直接衝出去護理站呼救，護理師先進來看了情況就拉上了圍簾，值班醫生隨後也衝了進來，我只能呆站在原地，聽著王叔叔越咳越虛弱、越咳越無助的聲音。
講到這裡，天雄也掉下眼淚看著我，Ben這時從遠處走來找我們，我因為怕被小孩子聽到，所以跟天雄越講越遠離剛剛的加護病房，天雄朝Ben揮揮手示意他過來，他小跑步跑過來，接過他買的食物後我跟他說了:「謝謝。」他反而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正在落淚的我們，我吃了一口三角飯糰又馬上喝了一口水，天雄也正在擦拭自己的眼淚，Ben摟了摟天雄的肩，沒說什麼，但我心裡頓時感到很鬱悶，真的是一邊哭一邊吃。
手機突如其來的震動害我心情更緊張，我趕緊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天雄，摸著口袋找手機，原來是我媽打來的，我已經忘了早上我有跟她說王叔叔凌晨送進加護病房的事，接起電話跟我媽說了現在的情況，她也很錯愕且難過，安慰我後就掛斷了，天雄馬上說:「王叔叔會沒事的啦，真的，經理不要太擔心。」Ben也跟著說:「對阿，王叔叔一定會沒事。」我收起手機後說:「謝謝你們還特地趕來，真的希望王叔叔會平安沒事……。」我看著遠處的加護病房的門打開了，我趕緊跑過去問從裡面走出來的澤鈞說:「怎麼了？醫生有說什麼嗎？。」
澤鈞看了看我一眼，又看著芳妍說:「醫生說爸很嚴重，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加護病房門此時緩緩準備關上，我從門縫看到王叔叔抬了抬頭朝我這裡看，我拍打著門跟裡面的人說:「我想進去，讓我進去，一下子就好，拜託、拜託……。」我雙手不斷做出拜託的手勢，但裡面的護理師只跟我揮了揮手表示不行，門就徹底關上了，此刻的我也徹底失望了。
我抓著澤鈞說:「剛剛王叔叔都抬頭看我了，醫生怎麼說他很嚴重？怎樣嚴重？什麼心理準備？。」天雄見狀趕快架開我跟澤鈞，澤鈞神情哀傷的說:「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孩子都在這看著，請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看著浩浩跟婷婷的表情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控了，我鬆開天雄的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又馬上問澤鈞說:「對不起，但…剛剛王叔叔真的抬頭看我了，醫生跟你說了什麼？我可以知道嗎？。」澤鈞轉頭跟芳妍使了眼色，芳妍就帶著孩子離開現場。澤鈞看著孩子走遠才轉頭跟我說:「醫生說我爸現在是沒有意識的狀態，肺部也有點塌陷，靠著呼吸器撐著，問我要不要放棄搶救阿！他都躺在那了，怎麼可能還抬頭看你？。」我手指著加護病房內的王叔叔說:「他剛剛真的有抬頭看了我，真的，是真的阿…。」我崩潰坐地大哭，天雄趕緊抱著我想把我拉起來，澤鈞看著我說:「我能說的就這樣了，你也自己照顧好自己吧，後續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看怎樣我會再通知你。」說完這些話，澤鈞就轉身離開，留下我們三個人。
「你有看到嗎？天雄有看到嗎？王叔叔剛剛真的抬頭看著我。」我邊被天雄扶起來邊跟天雄說這件事，天雄抱著我說:「經理，我相信你有看到，但事實他兒子剛剛也講了，我們現在真的只能去接受，我也很難過啊…。」Ben也拍拍我後背，我眼神放空流著淚望向加護病房，腦子裡一直回想著剛剛那畫面，一直重複出現，直到我精疲力盡地癱坐在椅子上。
呆坐了幾分鐘後，我跟天雄說:「你們先回去吧，我沒事了。」天雄看著我說:「不行，我不放心。」又轉頭跟Ben說:「你要跟我一起留下陪經理嗎？。」Ben看了看手機說:「晚點在台北的會議可能推不掉。」天雄起身跟Ben往轉角走，我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此時腦子裡又出現剛剛那畫面，我轉頭看向加護病房門，望著王叔叔的位置，天雄此時走回來說:「我老公先回去忙他的，今天我會陪你，明天才回去台北。」我抹了抹臉後也沒多加思考就說:「好。」我們就起身走向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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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3 07: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