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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星塵璀璨

[轉貼長篇] 黃土地上的張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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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9 11:02:1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3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15 07:01 字數:2684
  63

  結合,不過是剎那之間的決定。而這個剎那,卻是綜合因子長久影響的結果。

  先是我為德山,而後德山回饋我。德山的想法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

  “叔不是說我娃會和別人這樣,叔的意思是咱們倆這樣,不會影響我娃和未來的媳婦兒那樣吧?”德山急忙辯解道,“叔就是擔心影響我娃找媳婦啊?”

  我正色道,“那肯定不會啊。”用騙不了小孩子的話搪塞過了德山。

  德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說,“反正叔一半以上已經插到黃土裡了,叔怎麼樣都沒有關係的,只要對我娃沒影響就好。”德山有點不好意思地又加了一句,“以前沒有這樣過,從沒有想到可以這樣。和我娃這樣,叔覺得挺好的,心裡覺得就更加疼。”

  說完後德山“嘿嘿”笑著,模樣淘氣。

  德山其實也沒有明確的界限和尺度,他和我一樣,也是遵從本心。我能和德山突破的主要原因,一是德山對親情和愛的渴望;二是德山在感恩之下,他會原有的原則將不再是原則。其實主要是他特別疼我。

  後來我慢慢才發現,被年輕人看作是合二為一的天大的大事,在德山這樣被歲月日積月累打磨過的人來說,瑣碎、繁雜的生活壓彎了的思維,無法持久地記憶這樣的幸福時刻,在完事後平時也不會花時間重溫這份美好。中年人的世界,只會在特定的時間才會例行公事般地輸出,中年人沒有多餘的精力和心思來過多地揣度感情。

  所以,在戀愛的時候,老是纏著對方卿卿我我,更容易招來疏離感和距離感。我悟出了這一點之後,和德山在相處過程中,就像老夫老妻般地默契,從來不會無謂地糾纏他,我知道,如果沒有特殊的變故,德山會永遠陪伴在我的身邊。

  突破了德山的防線之後,他對我的疼愛較之以前更多了,瞅向我的眼神更加溫柔,就像男女的初次一樣,要了對方的身子後,心想就要對另一半負責到底一樣。德山什麼沒有說,他的用情和想法我能感覺得到。

  這樣的極限溝通,只能是夜深人靜之後自然而然地交流,對於德山而言,是不能掛在嘴邊的。

  之後,我和德山的銷魂時刻比第一次更加默契,每次他的叫聲更加歡愉、在製高點衝刺的時候,會無所顧忌地發出巨獸一般的怒吼,他的雄性光輝在這一刻展露無遺,每每令我感動不已。

  “我娃,真的舒服很。叔也給我娃弄,你也試試。”完事後,德山說,“反正你現在還沒有媳婦兒,可別把我娃油憋坏了。”

  見我猶豫,德山又說,“世界上沒有娃給我弄,我不給娃弄的道理啊。”

  我妥協,德山毫無壓力地直奔主題,我的肌肉非常緊張,在德山即將臨幸的一刻,我的全身是僵硬的。

  德山到近前,滿懷期望地說,“叫爸爸,我娃。”

  隨著張口說話的節奏,德山蠕動的下巴上硬硬的胡茬扎到“小張”了,我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德山跪在我旁邊,仔細地看著“小張”,純樸地說,“這細皮嫩肉的,被叔扎癢了吧?”不等我回答,德山又迫切地催促道,“快叫爸爸。”

  “爸爸!”

  “再叫……”

  ……

  然後德山寬大的舌頭小心翼翼地包圍住了“小張”,說不清的美麗,又奇癢無比,一分鐘不到,我的初次就交待給德山了。

  德山的心理我是再明白不過,在包圍我的“小張”的時候,那一刻,我變身為孩子,彌補了德山作為父親的願意,他就是疼愛我,不覺得我這個真正屬於他的娃有任何不潔,他包圍我只是萬般疼愛中的一種,為自己的娃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小張”萎縮後,德山還是不放,我未經世事的“小張”癢得再也招架不住,咬著牙堅持,我能感覺到德山貪婪地疼著我。終於,德山鬆開了,他沒有嘔,相反,跟噙著瓊漿玉液一般,一骨腦地吞下去。由此我更能察覺到德山對我的愛,更是一種疼愛。

  我成為頂天立地的男人,德山在多種情感的交織下,把我打造成了一個真正的爺們。

  這一回,輪到我害羞,德山像發現秘密的孩子一樣,饒有興致地到對我說,“我娃的這股味道香香的!”他睜大眼睛,滿懷期望地問道,“孩子的這個是不是大補?”

  “可能吧!”

  德山強迫一般地把我當小孩一樣疼,明明知道我是大人,才能放大尺度這樣疼我。他在矛盾的情緒中自圓其說地達到了自我的平衡。

  我從不認為德山是無,他只和我一對一激烈又溫柔地做了這樣的事。無形中我滿足了德山對於親情的幻想、對生活的希冀,最主要的是,我圓了他作為一個父親的願意。德山對我的遷就在日常交往中逐漸加深,是真情和淳樸的人性給了我們情感再生和延續的力量。

  北方的冬季乾冷,樹木光禿禿的,滿山遍野一片枯黃,空氣中的水分消失無幾,很難擠出一次降雪。房子中有暖氣,異常舒服,德山不用上班,加上生病後的休養,每天窩在房子,我變著花樣做好吃的給德山吃,德山越來越強壯,皮膚越發白皙,更加儒雅成熟。

  夜晚是我們默契的期望的時刻,德山是有求必應,這也成了他唯一的勞動和鍛煉的方式,一面揮汗如雨又樂此不疲,他強壯的身體不知道疲倦。每當這個時候,德山總會說,“吃爸爸的*!”一邊壓我的頭。

  在我賣力工作的時候,德山又情不自禁地囈語,“叫爸爸。”

  他明知道我騰不開說話,卻執念一般地讓我這般叫他,我只有停下,親密地叫德山,他“嗯嗯啊啊”答應著,溫柔在時空中流淌。

  我找到了決堤口,情感和身體雙重的需要,不斷地向德山索取。德山從來沒有叫過苦,沒有叫過累,凡是我對小德山圖謀不軌的時候,每次它都是那麼堅挺,蓄勢以待。

  德山似乎也嚐到了甜頭,發洩多年的壓抑和憋屈,也有和我一決高下的氣吞山河般的架勢。

  我們一直在戰鬥,但沒有戰敗方,每次都是皆大歡喜。

  轉眼間,一學期又快要結束了。

  臨放學的時候,德山問我,“小厚那孩子呢,他怎麼樣?”

  “他讀書讀得挺好的,每次都是第一名。”

  德山聽了後,雙眼放光,無比快樂。

  我懂德山的意思,放學後把小厚叫來,做了美美的一大桌子菜。小厚在德山面前不再拘謹,我們都放開來吃。

  小厚總會偷偷看德山,德山的魁梧和高大形象,是父親的縮影,想必小厚也這麼想。

  德山會不斷給小厚夾厚,勸小厚多吃。臨走時,德山掏出兩百元,給小厚,小厚紅著臉不收,德山強行塞到小厚的口袋,“回家時,買點東西帶回去吧!”

  小厚充滿感激,離開了。德山在樓下望著小厚離開的背景,有些發呆。

  我給了德山愛的補償,而小厚悲憫的命運,和德山如此雷同。德山能從小厚身上看到年幼的自己和他一個人拼命掙扎生存的過往,使德山看小厚時,能從小厚身上讀出他的曾經和小厚的今天是如此相似。當然,小厚是不知道的。

  我給小厚書包中偷偷放了信封,裡面有鼓勵的幾句話和五百元。本來是不打算告訴德山的,看到德山對小厚的擔心,他又處於沒有多餘的能力幫忙的糾結中,遂告訴了德山原委。

  德山開心地笑了,只確認一般地叫了聲“我娃”,言語和表情中的讚美不言而喻,還有一些寬慰。

  小厚回家了。

  年關將至。2010年是我的幸運年,2011年的新年,德山給了我一輩子夢寐以求的禮物,他把自己無償地交給我。並且擺出了只要我不離,他就不棄的勢頭。而我已經把自己和德山完全串聯到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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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4 22:33: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4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17 07:01 字數:2415
  64

  原以為志豪是我和德山的最大障礙,他為了德山可以不擇手段。可我和德山之間最大的影響因素,遠遠不是志豪。

  在愛的世界,很多事情無法用常規度量。個體對愛的理解度、佔有欲還有人性的陰暗面等諸多因素都會影響到情感的表達方式。或失去自我、豪取強奪,或者以愛的名義巧立名目發洩自私的人性,甚至自己作為失敗者相反卻遷怒於不相干的第三人。

  人性經不起考量又被各種人和各種事考驗著。

  ……

  寒假來臨了。和德山商議之後,先去德山老家。

  去德山的家裡沒有直達車,於是我們倆提著採購的東西,在第一次和德山見面的路口下了車。

  “還要步行好一段土路,我娃行不行啊?”德山隨口問。

  “肯定行。”

  德山又自言自語地說,“主要是土大。”說完之後看了看我的褲子。

  “沒事的,叔。我自小就是農村長大的。”

  德山讚許地點點頭,然後說道,“我們走吧!”

  低矮的小山丘,推土機沿著山腰鏟了一條寬三米左右的道路,蜿蜒通向山頂,看不清道路的盡頭。枯黃的雜草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各處,海量的黃土裸露在外,在道路的的里側,挖掘機牙齒的痕跡隨處可見,在地質年代壓實的黃土被現代機械作業後,鏟齒嵌入黃土的區域光鋥鋥的,周邊很多稀疏的黃土似乎隨時都要散落下來一樣。

  越往山上走,道路外緣的一側,朝下俯視,相對高度已達好幾十米,忍不住地打顫。道路如此險峻,難怪多少年一直沒有通客車,這條土路,還是最近兩年的好政策,才得以修出這樣一條連通處界的道路。

  凌空向下,無盡的黃土不由得讓人生出蒼涼和悲愴感,也憑空增添了許多豪邁情懷。剛才經過的公路漸行漸遠,陸續有車輛穿行。

  乾燥的冬季,沒有降雪。道路上的黃土積攢了幾厘米的高度,腳踩在上面,濺起的灰塵成撮飛向鞋子周圍,落入新的塵埃中,褲管早已被塵土染成了土黃色。

  三輪車“噠噠”的聲音傳來,漫天的黃土席捲著家用三輪車一起駛來,灰頭土臉的德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無處可躲。於是,我們站在了路邊。

  終於,三輪車挾著土霧到了跟前,不走反停。

  過了一會兒,塵土濃度降低後,三輪車上試探著傳來一道聲音,“是德(dei)山哥吧?”

  “是我,我看不清你!”

  轟鳴聲掩蓋了來人說話的聲音,德山睜大眼睛看著敞蓬駕駛座上比他衣服還要臟的那個人,進一步想確定來人是誰。

  “真的是你啊,哥。我是狗娃啊!”

  自稱“狗娃”的人聲音中有著發自內心真誠的興奮,飛舞的黃土抵制不了他的激情。狗娃熄滅火,矯健的身影跳下了三輪車,一時看不出他的年紀,他又把德山叫“哥”,反正不是年輕人。

  “是狗娃。”德山一樣很開心地說。

  狗娃差不多一米七高,長年的勞作,能看出他的體格很健壯,黑乎乎的兩隻眼睛在佈滿黃土的臉上閃爍著,幾大步走過來,抖起了好多塵土,高興地說,“你終於回來了,哥。我好想你。”淳樸的性情展露無遺,說著就要抱德山,看了看自己髒髒的衣服,也就作罷。

  “都多大了,一見面還想著抱。”德山的埋怨中透露出久別重逢的喜悅。

  “嘿嘿。”狗娃傻笑著說,“哥,這個是誰啊?”他才注意到站在德山身邊的我。

  “是我侄子。”德山說得順口又果斷,能聽得出這個稱呼是他在心中很早就思量好的。

  “你侄子?”狗娃慢吞吞地問,似乎在追憶德山那裡來的侄子,聲音中帶著疑惑。

  “可不是嘛,我們祖上遷出去的本家,才聯繫上。按輩分是我侄子。”德山慢悠悠地說,“我這侄子很厲害呢,在縣城**中學當老師呢,還是研究生呢。”德山上揚的眉毛能判斷出他內心的自豪和神氣。

  見狗娃沒說話,德山又補充道,“我侄娃子叫天義,張天義。”

  我才明白德山巧妙的措辭和安排,為我的到來和融入他原本單調的生活圈開始鋪路。

  好一會兒,狗娃如夢初醒,誇張地說,“哥,那好啊,好啊!我也替哥高興。”

  狗娃朝我笑了笑,露出了被煙草熏得有點泛黃的牙齒,我也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了。鄉里鄉間人的相識,都很隨意,不用刻意注意什麼。

  “你這是要去那裡,狗娃?”德山問狗娃的時候,自然地岔開了話題,說話時,放下行李,掏出煙,給我們每人散了一支。

  “哥現在吸的是好煙,”狗娃羨慕地說,“我要去拉些炭,先前拉了一點,過不了冬天了。”

  “你拉多少?”德山突兀地問。

  “也就拉一點,能過冬就行了,家裡還有一點點。”狗娃說,“哥,你這時候才來,你也要拉點吧?要不,我們一起去拉炭吧。”

  “好。”

  於是,我和德山坐在狗娃的農用三輪車的車廂中,在土霧中,又折到了回來經過的馬路上。又顛簸了一段路後,到了煤炭銷售處。

  狗娃說,“哥,給你的裝在車廂裡,我在塑料袋裡裝一些。回家後,把我的放下來,再給哥拉到門口。”

  先給裸車過秤,德山點點頭,他們倆掄起渾圓的膀子,用鐵鍬把煤炭鏟到三輪車上。

  然後再過秤,計算第一撥的重量。

  再給狗娃裝了幾袋,秤完後,德山和狗娃默契地架到了車廂上。幹苦力活也需要力量,也需要技巧,會幹活了,看起來舒服,本人又輕鬆。

  德山拉得多一點,老闆分兩次算好錢。德山掏出自己的一份錢,給了老闆。

  狗娃不給錢,相反往後縮了縮,囁嚅著要說什麼,嘴角哆嗦了幾下,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眼就看出來,狗娃沒錢。老闆裝糊塗,散了一圈煙,狗娃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得很沉悶,錢還是難住了男子漢。

  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他過得那麼捉襟見肘。不過,他沒有帶錢,要向老闆賒煤炭;碰到我和德山之後,事先就沒給老闆講,而是直接裝上煤炭,完了又掏不出錢來,德山只能墊付了。

  果不其然,一支煙吸完後,德山沒有看狗娃,只是淡淡地問,“沒帶錢吧?”

  狗娃小得跟蚊子一樣的聲音,輕輕地“嗯”了一聲。

  德山從口袋裡掏出不同面額的一卷錢,裝得時間太久顯得皺巴巴地,粗糙的大手清點了兩次後,交給了老闆,老闆又數了一次。

  看到德山皺巴巴的錢,我突然莫名地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哥,別給娃他媽說你墊錢的事。”出門後,狗娃小聲地說,“昨晚娃他媽給了我錢,結果……”

  德山嘆息了一聲,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回去的路上,我和德山坐在煤炭的上面,坐得太高,非常不穩,我們倆牢牢抓著狗娃身後的欄杆,行李夾在相鄰的腿中間。

  三輪車在黃土坡上冒著黑煙,像上了年紀的老者,使盡全力呼吸。終於,穿過了山頂的鞍部。

  放眼望去,又一個莊子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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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4 22:34: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5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19 00:18 字數:2413
  65

  放眼望去,整個村莊形態是凹陷的,地勢最低處因河流長期下蝕沖刷形成的河道穿過,不用想,早已經乾涸,地下水位嚴重下降,河流基本都斷流。村莊凹形槽部的對岸,有一座山,剛好矗立在不遠處,像威武的士兵,鎮守著這片天地。

  村莊形態就像是一塊聚寶盆,也能聚焦熱量和保溫。對於莊戶人家來說,這樣的地勢也能保墒,對農業生產非常有利。

  村莊散落在槽部的兩翼上面,冬日溫暖的陽光像一座金黃色的大棉被,和黃土共同覆蓋了整個村莊。到處依然是光禿禿的,卻洋溢著恬靜,嫣然是一處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牛“哞哞”的叫聲,山坡上像棉花一樣的羊群緩緩移動,“咩咩”叫幾聲,雖然只有一些乾草,牧羊人還是會趕著羊漫山遍野地飄蕩。大自然的原始又空靈的聲音增添了諸多肅穆和詳和。

  雖然久居黃土高原,被眼前渾然天成的原生態村落震憾了。這裡沒有一絲現代化的氣息,絕美中顯得與眾不同,讓人神往。

  下山的道路,因為人們雙腳長期的丈量,路面壓得光滑瓷實。

  陡峭的道路,我和德山都在三輪車上半弓著腰,才能平衡住身體。

  德山滿臉深情地註視著前方,這才是生他養他的黃土地。

  在這裡,他度過了所有,也一無所有。

  這裡蘊育了德山,同時埋藏了德山的苦難。

  到最高處的有一戶人家時,因三輪車開得很慢,狗娃回過頭說,“哥,先把我的放下,再給你拉回去。”三輪車的噪音和西北風的吹拂,狗娃的聲音時重時輕,還是聽清了。

  德山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從平路上拐過去後,到了一戶土牆院落前,女人抱怨的聲音傳出來,“怎麼這麼慢,你該不會又去打牌了吧?”

  說話的女人走出門,蓬鬆凌亂的頭髮,蠟黃的臉色,兩個紅臉蛋,背負著生活的沉重。看起來有五十歲,相貌應該是超過了實際年齡。

  狗娃有點嗔怒,“說啥呢,我在路上碰到德山哥,給咱們兩家拉了些炭。”

  女人擠出笑容,有點開心地說,“德山哥,回來了啊!”

  “回來了,大妹子。”

  狗娃催促道,“快去倒些水,我們洗臉。”

  狗娃和德山利用空當卸下了煤炭。

  女人跑回房間,去端水。幾個回合,我們都洗乾淨了。

  狗娃儀表堂堂,濃眉大眼,皮膚粗糙,兩個眼睛骨碌碌地轉,看起來有些心眼。我才看清他的年齡,應該四十好幾了,他叫德山“哥”,比德山小個幾歲。

  他招呼德山和我進屋子,我們執意不去,狗娃小跑著進去了。我悄聲問德山,“為啥叫狗娃?”

  德山“嘿嘿”地笑著說,“小時候父母心疼,叫他狗娃。叫著叫著,乳名都忘了,大家都習慣了叫他狗娃。”

  狗娃出來後,開著三輪車,我和德山跟在後面。順著山坡再向下,狗娃輕車熟路,後來沿著一條相對平坦的小路開進去。

  路的盡頭兩戶人家,經過第一家後,狗娃繼續往裡走。德山輕聲說,“我娃,到了,這就是咱家。”

  院落依舊是現在很少見的黃土堆徹起來的土牆,牆體上開了一個洞,上面固定著單扇門。門前一塊打麥場,有不大不小的好幾個草垛,沒有一點生氣。

  德山掏出鑰匙,鎖孔處鏽跡斑斑,“咣當”一聲,鐵鎖落到了德山手中,緊接著院門“吱呀呀”地打開了。

  院子中間充斥著長起來的雜草,狗娃二話不說,抄起台子上的鐵鍬一頓猛鏟,跟自家一樣熟絡。

  院子的西面有兩間房子,東頭靠門的角落搭了一個茅草房,存放些雜物。德山指著北面解釋道,“打算在那裡建個正屋,一直托到了現在。”房子建在那兒的話,剛好坐北朝南,採光好,也暖和。

  德山打開了另外兩間房子的門,一間是廚房,有灶台、也有炕頭,吃住全解決了。牆也沒有粉刷,上過泥漿的牆壁上麥草探出頭來,屋子很暗,到處串聯的蜘蛛網卻清晰可見。這間屋子有個十幾個平方,好在不漏水。

  炕上塑料包裹著被褥,我爬上去,揭開塑料,一股霉味衝出來,我抱著被褥到院子。眼疾手快的狗娃找來三根木棍,搭了一個架,合我們二人之力,把被褥搭到架子上,和煦的陽光澆在了被褥上。

  另一間屋子存放著一些餘糧。

  用家徒四壁形容再合適不過,到處透露著德山隨時捲鋪蓋走人的架勢。能想像出,這些年德山一個人過得有多艱難。

  德山頭上綁個被單,拿著大掃把,滿屋子的塵土飛揚,好不熱鬧。

  塵埃落定後,我生起了爐火。已是正午時分,暖洋洋的太陽爬上了正當空,加上火紅的爐火的作用,屋子暖和了起來。

  我們都洗了把臉,德山和狗娃坐在爐火邊,熬起了罐罐茶。閒話一年的家常,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氤氳的茶香和煙草的氣息裝滿了房間,冬日的生活韻味點綴得極為真切。

  我一桶又一桶地在水窖中吊來水,擦拭灶台和屋子。

  德山時不時給我加一杯茶,“喝點茶,娃。歇會兒再忙,慢慢來。”

  狗娃在的時候,我敏銳地聽出德山對我的稱呼不再叫“我娃”,總會叫“侄娃子”或者“娃”。畢竟“我娃”有我的種的意思。隱隱中,我還覺得德山迴避著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屋外隱約傳來了“德(dei)山”的叫聲。

  德山棄了火爐,拉開門,快速地跑出去,喊著,“嬸,我來了!”

  我也跟出去,一們七十多歲的小腳老奶奶站在大門口,“聽說你回來了,我給你拿點饃饃,你喝茶時吃。”

  德山雙手接過饃饃,說,“又麻煩你了,嬸兒。”

  奶奶問德山我是誰,德山把先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德山讓奶奶進屋,她執意不進去,嚷著要走。德山再次折回屋子,拿來了早晨買的兩袋老年奶粉和糖果給了老人。推辭了幾下後,老人拿著德山給的東西,慢悠悠地走了,德山看著老人的背影完全不見了,才回過頭來。

  “嬸對我最關心了,那時候困難,經常給我給吃的,對我特別好,很疼我。”德山說,“本來兩家不是一個姓,這兒同姓人就叔一家。老一輩時有幾戶,受不了飢餓,很早就遷移了,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叔剛才給狗娃就說你是遷出去本家的後代,這樣的話,省得麻煩。”

  德山擔心我多想,才會如此詳盡的解釋,隱約中我還覺得德山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

  狗娃喝完茶後,招呼了一聲,開著三輪車回家了。

  屋子打掃乾淨後,看起來很簡陋,卻恢復了生活氣息。

  我開始擇洗菜,然後張羅晚飯。回到家的德山,顯得異常安靜,總會站在台子上,眺望著黃土坡。順著德山的目光,我仰起頭,只能看到山,還有禿山和藍天的交界處,繚繞著的白雲。

  約莫開飯的時分,狗娃又來了,扯著嗓門喊,“德山哥,我又來了。”大概是聞到了飯香,高興地說,“看來今晚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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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4 22:34:5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6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21 06:40 字數:2676
  66

  狗娃搓著手,一抬屁股,直接坐在了炕上。德山用柴火燒的土炕有些燙手,加之爐盤已經燒紅了,忽明忽暗,屋內懶洋洋的溫暖。

  夜幕爬上了屋簷,凜冽的寒風肆意四處遊蕩,屋內的舒適溫暖了身體,更捂熱了我和德山剛剛回家的心。

  狗娃也是性情中人,豪爽地說,“德山哥,今天拉得炭火頭很硬吧?”

  “今年的炭拉成功了。”德山順著狗娃的話回答。

  不大的屋子,沒有餐桌,也無處安置餐桌,純正的莊戶人家也不慣,大多都坐在炕上吃飯,才能體現原汁原味的傳統西北農村生活。家裡只有一張未油漆被蟲子吃過的發黑的炕桌,德山用抹布擦了桌子,放到炕上,狗娃忙擺好。

  一盤成品涼拌牛肉、青椒炒肉、紅燒肉、醋溜白菜和油炸土豆片上桌,狗娃流著哈喇子說,“張老師做飯的手藝,比我家婆娘的好多了,看著就香。”他跪在炕上,把菜逐個擺勻稱,自來熟地招呼道,“哥,張老師,快上炕。你們倆沒上來,我卻先一步上來了。”說完自顧自地哈哈大笑。

  德山脫鞋,一步跨上炕,三人就他年齡大一些,德山徑直坐到了正後面,吆喝著說,“快上來,娃。一天沒吃飯,都餓壞了。要不是娃來家裡,叔晚上都沒得飯吃。”自信滿滿地對狗娃說,“嚐嚐我娃的手藝。”狗娃得令,撈起一塊紅燒肉,油和口水溢出了口角,他陶醉得全然不覺。

  “嗯,叔。”我應著德山,拆開了買的一箱五糧醇,狗娃興奮地說,“這麼好的酒!”油終於流到了狗娃的下巴,狗娃用手背直接揩掉,眼睛火熱地盯著酒。

  一看狗娃高興的樣子,就知道他好這個,紅瓶的五糧醇一瓶就六十來塊錢,對於莊戶漢子而言,這已經算好酒了。

  用啤酒杯倒上白酒,一股辛辣味混雜著屋子的溫暖,聞起來都無比愜意。

  見狗娃的目光不移開,德山先開口說話,“先吃點,墊墊肚子。”他擔心狗娃著急喝酒,空腹喝醉身體受不了。

  狗娃咽了口唾沫,筷子伸進了盤子,眼睛在酒杯和酒瓶之間移動。

  看到狗娃猴急的樣子,德山溫和地說,“別著急,吃點了再喝。娃兒買了一箱呢。”德山說話的語氣中洋溢著硬氣和自豪。

  狗娃羨慕地看著我,朗聲說,“哥有這麼靠得住的侄子,真是有福了。”

  德山嚼著菜,不作聲。微瞇的眼睛和抿著的嘴唇早已被笑容氾濫,毫無疑問,他很享受狗娃對我和他的讚美。

  我這才發現,德山是那麼容易滿足,對愛和被愛溺水窒息般的絕望,同時也渴望著。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這樣破破爛爛的一個屋子,捱過了多少悠長的歲月,所有的情緒在無言中開始,也默默地消失。

  德山這個樸實的農家漢子,對平時喜歡吃的大肉隨便夾幾口,他看著狗娃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般掃吃,我會意地也裝作飢餓一般地大口吃菜,德山情緒的悄然轉變,我一下不覺得餓了。

  德山在享受當家作主招待人快樂,這樣的一頓飯,勾起了德山無限的過往。於德山而言,以前困難,沒有條件做些葷菜;而如今,勞作了一輩子的他,不太會做菜,他一個人也沒有興致做幾個菜。就這樣,家裡時刻散發著寒酸、冷靜,缺乏煙火氣息和人氣。

  而我的出現,添補了德山的夙願;狗娃的暴吃,滿足了德山渴望的人氣。粗糙的狗娃也沒法體會德山的內心世界,我和狗娃的共同陪伴,無意中營造的氛圍溫暖了德山早已經被歲月烘乾了的孤苦伶仃。

  生活這是這樣,簡單和一餐一飯,幾個人圍著農家的火爐、坐在熱炕頭再正常不過的吃飯,這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幸福,對有些人卻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德山在虎口處抹了一把嘴巴,捋到下巴處時,手已經化為拳頭。德山又伸出這隻手,抓起酒杯,低沉地說,“來,乾一杯。”

  玻璃杯清脆的碰撞聲擾亂了格子窗戶透進來黑魆魆的冬日提前到來的黑夜,三個人一口氣乾了啤酒杯盛滿了的白酒,懷著不同的情緒——德山是傷感;狗娃是貪杯;我陪德山乾了。

  一直喝到月上中天。

  德山出門,狗娃忙不迭地說,“哥,你是去尿尿吧?我也去。”

  沒等德山回答,狗娃快速下地,汲著鞋子,跟在德山身後。我不甘心,也跟上了他們倆。

  天格外的藍,星星眨眼的頻率很高,一輪凸月驕傲地懸掛在天空。可能是喝酒的原因,不覺得冷,驚擾的狗吠聲在空曠夜色中顯得尤為清晰。

  出了大門後,再往前走一點,德山直接掏出來,緊接著有力地澆在地面上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我和狗娃站在德山的兩側,也像德山一樣揮灑,熱量隨著尿意流失,不由得打了一連串的冷顫。

  狗娃提著道具,一邊工作,和德山沒話找話地說,“哥噴酒還是這麼有力。”喝酒後的狗娃說話明顯有些口無遮攔。

  德山尷尬地不連續地笑了幾下。

  狗娃往德山旁邊移了幾小碎步,因為移動導致水柱在他的眼前不規則的擺動。德山有些緊張地趕忙往我這邊移,狗娃的眼神在月光下像一頭豹子盯著獵物一樣,尾隨著小德山不放,匆忙之下,德山的身形向我側了側。小德山的輪廓置身於月光下,井噴一般地繼續噴灑。

  德山意識到當著狗娃的面對著我更不妥,會被暗暗追逐他的狗娃誤會。於是,他跨前一步,站在我們倆的前面。滑稽的是,德山和小德山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到地面上,被無限拉長放大。

  注意力不集中的狗娃沒有發現地面上的影子,他猶豫了幾下,沒有再向前跨步。我和狗娃結束後,德山終於放完了,小德山投影到地面上的黑影被德山抖動了幾下,誇張地擺動。

  狗娃喜歡德山,沒少喜歡德山!

  德山知道狗娃喜歡他,他迴避狗娃跨尺度的角逐。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以前狗娃沒少騷擾德山。德山沒有給過狗娃機會,德山是不喜歡和男人親密的,除了和我之外。

  烈酒在胸腔燃燒,在這樣絕美的夜色中,我有些醉,身體好熱,心中好溫暖。

  德山回身後,狗娃就要往德山身上貼,作勢要抱住德山。德山口氣生硬地說,“狗娃,你喝這麼一點酒,就拿捏不住自己。以後誰和你還敢喝酒。”狗娃恢復了正形,德山又說,“我侄子今天也來咱家裡了,喝得高興。”

  德山提醒狗娃適可而止。

  我突然覺得好幸運,德山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我講過一次話,那怕我最開始試探、靠近他的時候,我和德山就有說不表的契合,他就特別包容我、百般縱容我。而現在,明顯地,德山不允許狗娃越雷池一步,前些年狗娃的守望,沒有任何結果。

  狗娃是那個暗暗喜歡著德山,又敢於大尺度地撩逗德山。而德山,卻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一塊肥肉,狗娃在德山面前服服貼貼的。

  我完全確定剛開始見到狗娃時,他看德山的眼神中飽含著慾望,德山堅決地不給他一絲機會。之前德山沒給過狗娃機會,以後也不會給狗娃機會的。

  “你們先進屋,我去看下炕火燃得怎麼樣,免得熄滅了晚上冷。”

  回到房間後,狗娃心不在焉,低頭失聲一般呢喃著小聲叫了幾遍“哥”,他是叫給自己聽的,也是情不自禁。

  德山回來後,身上帶著一陣風,他的臉紅通通的,白裡透紅,像黃土高原上結出的蘋果一樣可愛。

  狗娃叫嚷著,“哥,我還要喝酒。”三個人已經喝了兩瓶了。

  德山簡短地說了句,“改天喝,今晚再不能喝了!”

  狗娃乖乖地不再作聲,他服德山,完全服德山,心甘情願地服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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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4 22:35:3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7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22 00:02 字數:2933
  67

  白天的時候,人是假的,活給別人;夜晚來臨,特別是酒後的夜晚,人的思緒來的更加迅猛和真切。

  在愛德山的道路上,我和狗娃一樣,都是乞求德山情感施捨的信徒。

  ……

  德山突如其來地說,“該睡覺了。”對於睡覺這樣隨意的事情,很少聽到德山這麼正式地提及。狗娃在的一天,德山的很多表現和語言讓我覺得陌生和新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總有所指。

  狗娃可憐兮兮地說,“哥,我喝酒了,回去了又少不了被娃他媽一頓說。再說,我喝成這樣了,要是一頭栽到田埂下,沒有人會知道的。”聽狗娃講話的邏輯,沒有絲毫的酒醉感。

  狗娃的回答,我明白德山說睡覺,是在下逐客令。看樣子,以前狗娃在德山家的時候,每晚都被德山“趕”回家去。

  想到這裡,不禁有些開心;原來德山是知道同愛的,只是他從不給狗娃開方便之門。狗娃能做的就是長久的守望,那怕什麼都沒有得到,只要德山允許他呆在家中和身邊,狗娃就會快樂和滿足,剛才耍賴不走就能看出他有多麼想和德山同處一室。

  在自己愛的人面前,得不到回應又失去自我的愛,會讓單戀的一方卑微。如果德山沒有接受我,我和現在的狗娃沒有什麼兩樣。

  “那你給弟妹打個電話吧。”德山終於鬆口了。

  狗娃開心地說,“出門之前,我就給娃他媽說今晚住哥家裡了。”合著狗娃有備而來,早就盤算好了。

  德山在鼻子中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除了面對狗娃時,我沒有見過德山這麼冷落過他人,晚上他對狗娃的態度和白天截然不同。

  德山靠著窗戶,對我說,“娃就睡中間吧。”

  德山把一床被子丟到另一邊,“狗娃,你就睡那邊。”

  狗娃欲言又止,我明白德山是讓我隔到中間。德山看了一眼狗娃,狗娃縮了縮腦袋,不再吭聲。

  德山拉過來一條背靠椅子,“娃就把衣服放椅子上,免得壓皺了。”

  窸窸窣窣地開始脫衣服,狗娃手上不閒著,眼睛老是往德山身上瞄。狗娃三下五除二剝光了自己,鑽進了被窩,德山脫到最後一塊布的時候,停下來了。

  “哥,你怎麼不脫叉褲子?”狗娃脫口而出。

  德山看了狗娃一眼,狗娃自知失口,腦袋埋得更低。

  德山話裡有話地說,“我和侄子睡一起被窩,脫光成何體統?”

  長得粗獷硬氣的狗娃吐了吐舌頭。

  原來一直以為德山什麼都不懂,回到家裡,特別是面對狗娃時,德山刻意的掩飾,純粹是做給狗娃看的。原來德山什麼都懂,德山擔心狗娃發現我們倆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德山刻意建立的屏障,時刻警告狗娃注意分寸,德山不給狗娃任何幻想,狗娃看不到一絲希望。

  如此對待狗娃,是殘忍了點,也許德山是對的,也可能他另有考慮。

  燈滅了,窗外的月光越過薄薄的窗簾。過了一會兒,模糊中炕上的一切能看個大概。

  德山平躺著,我背對著德山。儘管毫無睡意,而一舉一動能收入狗娃的眼底,我不敢造次。

  德山抓住我的手,掀開鬆緊,把我的手塞進日思夜想的地盤,我握著熱乎乎的小德山,因為狗娃在一旁的原因,心臟不由自主地通通直跳,也有種默契之下偷偷行事的快樂。

  不知不覺地咧開了嘴巴,狗娃如此覬覦的限量版的小德山,全然在我的手中。

  狗娃輸給了緣分;我贏在了幸運。

  德山主動地通過這樣的小動作,向我無聲地傳遞他的態度只是針對狗娃的。

  德山故意打了個哈欠,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

  炕熱得有些燙,陌生的地方,我怎麼睡不著,努力嘗試了好幾次後,索性放棄睡覺,閉目養神,順其自然。

  德山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我輕輕地抽出手。德山朝我轉過來,像孩子一樣“嗯”了一下,繼續睡著了。

  狗娃的呼聲有些大,不太均勻,我有種感覺,他打呼是給我們聽的。

  朦朧中我快要睡著的時候,狗娃的呼聲戛然而止,我一下沒有了睡意,德山依然朝著我,睡得很香甜。此時,我是躺著的。

  月光淡了,我看不清狗娃那邊是什麼狀況,剛開始以為他要下地方便,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反應。

  就在我以為狗娃沒什麼動作的時候,他慢慢地伸過來的手剛好摸在我的手上。我本能地想把手移開,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狗娃輕巧地拿開手,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反應,他的手又從我和德山共用的被子中伸進來。我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按捺住緊張,及接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莫名期待和驗證心理,我靜靜地等待著。

  狗娃的手很輕,很緩。他的手不偏不倚地從我的小張的位置探過來,我百感交集,吃不定狗娃會不會對自己下手。不過,狗娃未做停留,看來他的目標不是我。

  狗娃的身體是爬著的,另一隻胳膊支在炕上,他的氣息緩緩地飄過來。受德山呼吸聲的影響,我無法分辨出要跳出來的心臟發出“咚咚”的聲音是我的,還是狗娃的。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狗娃的手探到小德山的活動範圍,必然會得逞。德山潛意識中會覺得是我,而不加絲毫阻攔,甚至還會騰出舒服的姿勢,讓狗娃的手全部抓住它;還有,要是在德山配合的情況下,狗娃要是抓到小德山,事後他甚至都會懷疑我和德山的關係——狗娃會想,德山以前一直不從,和侄子睡一個被窩後,德山竟然配合地讓他得手;可能狗娃會懷疑我並不是德山的親侄子。

  好在狗娃不敢聲張,他的手慢慢地移動,狗娃打開全部感官在感知周圍的一切,在等待著最佳的進攻機會,他也擔心自己的舉動驚擾了“熟睡”的我們。正是基於這樣,狗樣的格外小心給了我足夠的思考時間。

  我盡量不動身體,不讓狗娃發現我醒著的情況下,用靠近德山的一隻手,在德山大腿上掐了一把。

  德山的呼吸停止了,不過,他沒有動,更沒有問“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誰他*的掐我的大腿”。德山沒有言語,能看出和狗娃同眠時,他隨時能進入狀態,可見狗娃以前沒少騷擾他;喝完酒後,德山對狗娃下逐客令就是不想和狗娃同住。

  狗娃的手在被窩內我身體的上方,他一動不敢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狗娃支著自己的身體,堅持著、等待著,他是害怕的,十分害怕的。

  德山又發出了睡得正酣的聲音,我對德山不抱希望了。要是狗娃移到小德山的部位,德山還不醒來,我就翻身面向狗娃,他的胳膊也無法很好地跨越我而襲擊小德山了。

  狗娃又動了,他的手觸及了德山的保護傘。狗娃又停了,在等待德山的反應,德山的呼吸聲很穩定,狗娃的身體向我移了移,接下來,他又動作了,便於伸直胳膊,完全逮住小德山。

  狗娃的手在動,我正要準備翻身的時候。德山先一步翻身了,隨之發出了熟睡的咕噥聲,他的身體背對著我。德山是醒著的,也是裝的。

  狗娃所有的計劃、潛伏和等待,在德山轉身的那一刻徹底泡湯。

  狗娃的手僵在我和德山的被窩裡,我想支撐他身材的另一隻胳膊非常困乏。然而,狗娃沒有動,慾望縱容下他的冒險最終走向了失敗,這種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的挫敗感擊潰了他作為男人全部信念。

  我沒有看不起狗娃,我佩服他的勇敢、欣賞他的執著和同情他的失敗。

  更主要的是,狗娃的耐心、把握時機的能力,像捕食者狩獵的智慧,讓我看到了他的智慧,也讀出了他對我栽贓的套路。

  在狗娃心中,我和德山是親叔侄。如果德山和我沒有這麼複雜的愛,狗娃一旦抓住小德山,即使被德山發現,狗娃及時抽回手。熟睡中的德山反應過來後,狗娃逃回原位,德山即使有懷疑,也吃不准是“侄子”還是狗娃襲擊了他,況且當時狗娃又是“酒醉”的,而我剛好和德山睡一個被窩,有很大的可能德山會懷疑到我頭上,但礙於侄子的面子,只得吃啞巴虧。

  狗娃的算盤打得太精明,他等待到後半夜,唯一的可變因素是我還醒著。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輕而易舉地原諒了狗娃,沒有一丁點恨意;德山一個簡單的轉身,也保全了狗娃的面子。

  良久,失魂落魄的狗娃,抽回了手,慢慢地移動到自己的被窩裡,通地一聲躺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黑夜,遮掩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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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4 22:38:5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8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22 21:15 字數:2668
  68

  黑夜,沉睡放慢了思維;同時限制了視力,看不清表情,助長了睡不著的人兒蠢蠢欲動的真情。

  人在夜晚的時候,是情緒最真切的時刻。

  我幾乎是一宿沒有眨眼。天剛濛濛亮,狗娃在黑暗中摸索著穿衣服。在凍透了的土坯房內第一縷寒意侵入被角時,德山及時地給我掖好了被子,德山是醒著的。沒有人說話,三個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狗娃下地後,拿火鉗子撥開了火爐蓋,清脆的響聲劃破了黎明的寧靜。德山逼不得已,翻起來問狗娃,“這麼早就起來了,咋不多睡會兒?”

  “要早點回去,要不那娘們儿又得嘮叨。”

  德山附和道,“那就早點兒回去,快過年了,回去收拾一下。”

  見狗娃還不走,德山遞給狗娃一支煙,兩個人在黑暗中你一口我一口“吧嗒吧嗒”地吸著煙。

  狗娃搗鼓火爐,一邊說,“哥,我把火生著。要不一會兒你和張老師冷!”

  德山沒有客氣。

  燃起的火光照亮了狗娃的臉龐,他嘴裡叨著煙,手低下往爐中加木柴和玉米芯。屋內的煙霧升騰,狗娃“咳咳”兩聲,大抵熏出了眼淚,狗娃把香煙拿到了手中,一隻手擦眼睛。

  火光映襯下,狗娃的臉上被手越擦越臟,他又在衣服上揩了一把手,接著狗娃把煤炭架進爐中,合上了爐蓋。

  狗娃說,“德山哥,我走了。”

  “好嘞!”

  狗娃輕輕拉開門,一股冷風灌進來,狗娃趕緊把門拉嚴實,他的腳步聲遠去。大門“咯吱”一聲,狗娃走了,他是落荒而逃。

  狗娃帶著挫敗與失意,以酒助興,依舊沒有得逞。後半夜在炕上翻來覆去,天快亮的時候,被感情屢次遺棄的狗娃,在失魂落魄中無法再在德山家中呆一刻鐘了。

  我明白狗娃的心情,慾望被現實澆滅,又在愛的本能中重新燃起慾望。狗娃沉浸在單戀的世界中,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狗娃在失意和落魄中,逃離了德山和這塊傷心地。然而,他在走之前擔心德山起床後受凍,在悲憤中忍受著屈辱,生著火之後才離開。

  狗娃的愛隱忍、無助,他默默地愛著,明知道沒有任何結果,卻守著德山的鐵石心腸。狗娃對德山的愛壓縮成幻想,看一眼德山,甚至偷偷揩油來安慰自己。

  成年人的愛,終被生活衝擊得面目全非。狗娃在日常瑣事面前,只能把對德山的愛埋藏在心底,平時不露聲色,唯有在每年年關德山回來時才能近距離的接觸德山,來排遣對德山的思念之苦。

  德山懂狗娃對他的愛,因為狗娃,德山才知道無之愛。只是善良的德山為了保全我,沒有挑破而已;正如昨晚的事我和德山都知道,但我們都不提及。

  第一次我要俯身包裹小德山的時刻,被德山制止後的難過和尷尬,狗娃在德山身上體驗了無數次。

  而德山最終為我打開了愛的大門。我真的好幸福,我吻向了德山帶著煙草氣息溫熱的唇,德山淺嚐輒止。然後起身,披著衣服,從裡面關了大門。

  我掀開被子,把滿是冰冷氣息的德山讓進來。

  德山揭下了抵擋狗娃的最後一塊布,在嚴寒中萎縮了的小德山在我手中甦醒。一布之隔,天壤之別,這就是我和狗娃在德山面前的差距。

  女追男,隔層紗;男追直,隔座山。

  德山的吻主動霸道地包裹了我,狗娃生的爐火溫暖了小屋,我們親得天昏地暗,熱烈得頭暈目眩。爐盤上大小爐圈銜接處通紅的火焰,溫暖了心頭,也熾熱了慾望和沈睡了理智。

  我循著尋找小德山的線路,一路探秘。爐火辟辟啪啪的聲音焚燒了我的理智,小德山翹首以待,終被潤濕包圍。

  我發了神經一般,騎身,坐在小德山上面,德山不努力,任我徒勞,小德山就是不進門;情急之下,我又濕潤自己,側躺著,扶著小德山對准我,德山的身體像徵性的挺了幾下,也就作罷。

  我不甘心,重新躺下,把德山推上去。德山的體格壓著我,給我前所未有的踏實感。我擺好了最佳姿勢,引導小德山深入,德山深情地說,“我娃,爸爸捨不得這樣弄你。”德山低沉的近乎吼叫的聲音湮沒了一切,我也像洩了氣的皮球。

  小德山不侵犯我,是因為德山不想用這樣的方式。

  沒有合二為一,我們一樣走向了快樂的巔峰。

  德山披著衣服,下地,用熱毛巾給我們擦乾淨。我終於沉沉睡去,中途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也睜不開眼睛分辨來人是誰。

  後來,臉上熱乎乎的,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我強行睜開眼睛,一個烤土豆映入眼簾,繼而看到的是德山溫和的彎彎的眼睛,一臉慈愛地說,“尕慫,快起來。土豆都烤熟了!”

  我慵懶地問德山,“誰給的土豆啊,叔?”

  “老高給的,和我一起長大的。狗娃給人家說我回來了,老高知道我沒有種地,剛才拿來了一袋土豆。我說你還在睡覺,他就沒進來,說完了再來。”

  “我要在炕上吃。”我撒嬌道。

  “嗯,叔給我娃剝。”德山認真地剝乾淨,放我手裡。

  咬了一口,滾燙的土豆順著食道,一股原汁原味的清香傳入整個知覺和味蕾,我不由得感嘆,“真香!”

  德山二話不說,又去剝土豆皮,剝好後,手中拿著土豆,矮著身子半蹲在炕沿邊,等我吃完後,又給我。看我狼吞虎咽的樣子,他滿是慈愛地說,“我娃慢慢吃,還有啊!”

  相同的情景,又把我帶回到了冬日的記憶中,小的時候爬在被窩裡,吃完飯再起床。而今天,我和德山共同完成了彼此內心的願望,德山幫我重拾記憶;無形之中,德山滿足了身為人父的願望,他深情的眼神出賣了他內心埋藏的夙願。

  享受完,才慢悠悠地起來。洗漱完畢,做了面片,正吃的時候,狗娃又來了,吆喝他一起吃飯,他硬是推辭,德山盯了他一眼後,狗娃乖乖地吃了兩碗,然後坐在那裡欲言又止。

  後來德山直接說,“狗娃,有啥話直接說。別跟個娘們一樣磨嘰,看著彆扭。”

  “是這樣的……哥,”狗娃吞吞吐吐地說,“我們家養的生豬大概有三百斤,可是現在娃兒要上學,花費大。那個……剛才娃他媽讓我來問哥,看哥要不要一起,一家一半。哥不要的話,沒事的。”

  狗娃說完後,一個勁地搓手,又是撓頭,完全沒有昨日的豪爽與淡然。看得出來,說出這樣一番話,他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定。狗娃自己覺得和德山談經濟,是對自己尊嚴的傷害,更是對德山愛的褻瀆。然而,生活有時候就是如此血淋淋的現實,沒有半點仁慈,很多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貧困會讓人的愛卑微,也沒法直起腰桿為愛的人付出。

  “好啊,狗娃。我正愁沒肉吃,這不正好解決了我的心事。這次侄子回家,我心中一直擱著這事,心想和誰家分一半,本來打算今天要向你打聽呢。”

  德山很開心地說道,連我都看不出他的開心是不是裝出來的。我想起冰冷的秋季,德山為了省一點房租錢,一個人窩在漏水的出租屋裡的寒酸和艱難。而如今,德山和狗娃互相幫襯,德山的態度,讓狗娃的窘迫消失不見。

  狗娃一拍屁股,轉身邊走邊說,“哥,那我給娃他媽去說。過幾天咱們一起把豬仔拾掇了,準備過年。”要是狗娃知道德山躺在濕漉漉的床上堅持了那麼多天,他將沒有勇氣說出要和德山分攤生豬的勇氣。

  在德山和狗娃身上,我更多看到的是人性的純樸,還有熠熠生輝的真善美品質。他們更多的是為對方考慮,在愛的世界中,他們忘記了自己,卻永遠記得那個自己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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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15 06:14:32 | 顯示全部樓層
每天偷偷进来瞄一眼 终于更新了 点个赞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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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15 10:52:03 | 顯示全部樓層
星塵璀璨 發表於 2022-5-14 22:38
第68章
作者:黃河無情      更新:2020-06-22 21:15 字數:2668
  68

[他們更多的是為對方考慮,在愛的世界中,他們忘記了自己,卻永遠記得那個自己深愛的人。]
.................................................................
淺顯卻深澳,久久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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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5 23:37:56 | 顯示全部樓層
bearwang 發表於 2022-5-15 10:52
[他們更多的是為對方考慮,在愛的世界中,他們忘記了自己,卻永遠記得那個自己深愛的人。]
............. ...

這樣的愛情,才能歷久一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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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5-15 23:38:38 | 顯示全部樓層
季夏的橘猫 發表於 2022-5-15 06:14
每天偷偷进来瞄一眼 终于更新了 点个赞 撒花

呵呵~感謝貓貓的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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