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之約

阿芳

摯愛前輩     淡淡    發表於 2017-9-25 08:40






作者： 杜康
一紙之約  
  
周遭寒霜連天，滴水成冰，一陣刺骨利刃般凜冽的風直灌衣衫，顏紹鏞凍的瑟瑟發抖起來，鼻下支楞著一處冰錐，臉被刮的透紅，似被削去了一層皮，血肉外露，凍成痂子結於臉上。他雙手緊抱，蜷縮在樹幹下，避開了如車奔騰的烈風，才有了點暖氣。

緩了一口氣，顏紹鏞好奇的抬眼四望，身處一片白樺林，白色的樹身，筆直挺拔，天氣陰霾，氣壓逼人，周遭一片蕭瑟，遠處冬雷滾滾。這是哪裡？現在應是夏季。耳邊隨風灌入腳踏枯枝的聲音，顏紹鏞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軀凜凜的男子正背身離去，旻崚大叔？是他！

他舉步生風，三步並兩步，追上了男子，拉住他強健的肩膀，說、旻叔，你等等。這位叫旻崚的中年男子轉過身，滿臉堆笑，說、是不是覺得我很眼熟…… 臥槽，又是這個夢，顏紹鏞驚起，被子已經不知何時被他躥到了地上，按下喧鬧的白樺林鬧鐘鈴聲，拾起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幾度。

他伸了懶腰，回頭又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一張白紙，上面寫著、旻崚，13152591621幾個字，字如遊蛇，行雲流水。出自列車上偶遇的一位極品大叔，但這號碼是個空號，並沒有撥通過。顏紹鏞泛起一絲苦澀，也有點不屈，初來方州的第一戰就告敗，使得他有點沮喪。

阿芳

他來到鏡子前，端詳著自己，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唇紅齒白，五官如塑雕，刀功斐然，英氣逼人。身材矯健，體格強壯，自丹田吸一口氣，腹上六塊腹肌清晰可見，這是多年健身的成果，顏紹鏞對自己身材相當有自信。拉開內褲，是一條半覺醒的，戰場上能馳騁一小時不倒的金蟒。


顏紹鏞覺得自己有點自戀，但也自知，知道自己是什麼層次的人物，該交往什麼層次的人物。顏紹鏞自小聰慧，成績自不必說，同學都望其項背，更讓人嫉妒的是，他還長的帥，學霸級校草，光環繚繞，鶯鶯燕燕從來不缺，但他都以學習為由，一一拒絕。顏紹鏞自高中開始就瞭解了自己的性取向，直到大學才開始涉足圈子。


到現在也有十餘載，所謂閱老無數。復旦畢業後進入上海一家跨國公司工作，能力拔萃，被上級賞識，現委派到方州分公司任總經理，開闢這邊的疆土，29歲能有此成就，也是人中龍鳳，顏紹鏞對此也甚是得意。在上海自有老頭送上門來，環肥燕瘦，任意挑選，可享盡魚水之歡。


可這列車上偶遇的老頭，不給手機號碼也就罷了，給了竟是個假號碼，真是有點過分，顏紹鏞心裡有點不岔，他日若能再遇到，定把他壓在牆角，直搗黃龍。想著，身下的巨蟒挺立了起來。顏紹鏞推開門，來到陽臺，初晨的陽光打在身上，一股暖意流淌，22層的高樓上舉目遠眺，方州的繁華盡收眼底，這極品大叔是在方州哪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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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紹鏞露出一絲苦笑，竟然對他念念不忘，望著南邊的一處瓊樓玉宇，眼前迷蒙起來，和大叔相遇的場景如影畫般懸於眼前。彼時2010夏天，顏紹鏞接到公司通知，安排到他方州分公司當總經理，開闢疆土，他自然欣然前往，這是對他的一大提拔和認可。


方州距上海並不遠，公司安排了高鐵出行，一等座。既往也有多次出差，一節車廂也不乏有他喜歡的商務打扮的精緻大叔，但坐到他身邊位置的，大多是年輕男性或中年女性，顏紹鏞只能感歎自己列車緣差。此次自然不抱有希望，起的早，這會兒正好閉目養神。


列車快要啟動的時候，身邊有人問、你好，這邊有人坐嗎？這聲音富含磁性，觸感酥麻，如鈍刀劃開的裂帛聲，傳入耳蝸。顏紹鏞突然一陣悸動，憑他多年的經驗，這種磁感十足的聲音必然是出自帥大叔，他睜開了眼，看清了眼前人，只覺一股激流劃過，怦然心動。


此大叔三庭飽滿，五官如玉雕，眉似彎月，目若朗星，透著精明，眼角兩處密而深因歲月淌過的魚尾紋印跡，眉眼之間兩道淺淺溝壑，想必時常皺眉，鼻若懸膽，無框眼鏡架於其上，顯得風度翩翩，大背頭，卻是半截銀絲，又飽涵了性感。


偏胖的身材又覺得恰到好處，淺藍色絲制襯衫，泛著螢光，黑色西褲，顯得乾淨俐落，又十足的精緻。顏紹鏞心裡讚歎著眼前的尤物，縱是這十來年的閱老經歷，也沒碰到如此讓他心動的男人，卻不想失了態，大叔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我眼熟，顏紹鏞尷尬的提起放在座位上的包，不想今天太累，把包放到別人的座位上了。


他說、不好意思，這邊沒人，您請坐。大叔坐下後，閉目養神，愣是沒有瞟顏紹鏞一眼，顏紹鏞心裡著急，聞著大叔清淡的香水味，琢磨著這幾年來練就的考非寶典，卻覺得無從下手，想起大叔剛才的那句、是不是覺得我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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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大叔平時經常被搭訕，男女都有，他應該熟?了，顏紹鏞壯了壯膽，他說、您好。大叔仍閉著眼，鼻孔裡透出一個、嗯！顏紹鏞心裡念叨著這大叔，如此的高傲，不好搞。好歹自己也算是青年才俊，都不屑於看一眼。考老頭靠的不就是膽大心細臉皮厚，他沒有氣餒，繼續問"您這是去哪兒？


大叔微微抬了眼角，看了他一眼，說去方州。煙酒對於男人來說，是最好接觸的東西，但在車上，這兩樣都沒有，只能靠嘴和動作。顏紹鏞故作驚訝的揮起了手，碰觸到了大叔的衣角，他說、有緣啊，我也去方州，您是方州人嗎？大叔此時睜開了眼，好奇的看著這個頻繁搭訕的年輕人，嘴角閃過一絲輕易不可見的微笑。


他說、我是方州本地人。接上了話，顏紹鏞心裡一陣欣喜，他此時又故意盯著大叔。大叔有點不自然，說、你看什麼呢。顏紹鏞為泡老頭，專門讀過幾本面相的書，譬如三庭五官六府，五星六曜，九州八卦，百歲流年等等，此時正是好時機，他說、大叔，您的面相可真好。


大叔聽了奉承，來了點興趣，他說、好在哪裡？顏紹鏞心裡甚是滿意，大叔已入套，他說、您的骨相很好，三庭飽滿，俗話說，上庭長少年忙，中庭長福祿昌，下庭長老吉祥，三庭平等，一生衣祿無虧，您三庭平等，是為福祿之姿，想必您一生順風順水，事業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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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命宮平滿開闊，天倉飽滿，左眉長過目，是為福運之勢，一生貴人不斷，鴻運當頭。您的財帛宮高挺隆起，兩旁儲灶滿盈，無仰漏，是為富貴之人。說著，顏紹鏞伸手摸住了大叔的大腿，說、您真是不可多得的貴人之像。大叔微微一笑，並沒有挪開顏紹鏞的手，他說、小朋友，我們聊聊星座如何？


顏紹鏞自然是個聰明人，大叔把他的面相學和星座等價，就暗示著顏紹鏞你別在這裡瞎忽悠，忽悠要找對對象。顏紹鏞心裡一驚，突然覺得自己也是過於著急，沒有深思熟慮，眼前的大叔可不是以前的普通老頭，這套放在他身上必然不行。


他尷尬的拿回自己正在撫摸的手，一時無語。大叔重新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也不好打擾。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就要到方州了，顏紹鏞心急如焚，心裡不斷思索著該如何繼續搭訕，最後他心一橫，說、大叔，能給我你的手機號嗎？


大叔回頭驚訝的看著他，說、一定要給手機號？他斬釘截鐵的說，我希望認識您。大叔看著他，思索了片刻，拿出筆記本，撕下半頁，寫上、旻崚，13152591621。顏紹鏞激動的接過紙條，如捧千年聖物，把他藏在了錢包最深處，期間還幾次拿出來確定在不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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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號碼是空號。顏紹鏞憤憤的淬了一痰，回到房間裡，看著紙條覺得扎眼，揉皺了扔進了垃圾桶。他看著佇立的肉棒，兩周沒有發洩，覺得瘙癢難耐，想當年在上海簡直夜夜笙歌，老頭隨叫隨到。這會兒來到方州，卻連合適的人選都沒有，真是虎落平陽。穿好了衣服，他準備晚上去方州公園。
        
傍晚進入方州公園，映入眼簾的是棵大榕樹，不知年歲，高聳入雲，枝葉繁茂，榕樹下放置木制長凳，紅漆斑駁，繞著榕樹一圈，如眾星拱月。顏紹鏞漫步其下，看著凳子上坐著四位老者，正不停的向他使眼色，他有點不屑於這幾個歪瓜裂棗，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走了過去，煞是高傲。


榕樹的側面凳子上，坐著一位60歲上下，外表儒雅斯文的老頭，顏紹鏞正欲上前搭訕，卻看到老頭身旁坐著一位年輕人，他一手摸著老頭的大腿，嘴上說著、我姓江，白髮漁樵江渚上的江，名流，瀑流千尺的流。我年紀小，你也可以叫我江流兒。


我就喜歡你這一褂的，斯文儒雅，和我襯。顏紹鏞心裡思忖著，又一個儒雅老頭慘遭文藝逼的毒手，還江流兒，整個唐僧的小名，老頭如果真信了他，算是上了賊船。公園轉了一圈，也沒遇到合適的，就在長凳上坐了下來，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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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過來幾個老頭，都被他婉言謝絕，這時來了個老頭坐在他身邊，他看了看，面容姣好，尚可接受，就他了，今晚就這麼著了。他和老頭攀談起來，還沒幾句，老頭接到電話，說是家裡催他有事，得回去，我很喜歡你，能不能留個手機號。顏紹鏞心裡琢磨著，在這邊也沒搭子，先備一個也好，便告訴了老頭手機號，老頭拿手機記著。


突然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緒閃過顏紹鏞的心頭，又躥進了腦，突然散開，他想起他找極品大叔要號碼的時候，大叔思索了片刻，才寫了張紙條給他，這不應該是正常給號碼的方式，一般而言，都是直接報手機號相互聯繫，而且大叔還寫了名字在上面，這也顯得離奇，一般沒人會主動寫上名字，而且，旻崚這個名字，本身不多見，讀起來也拗口，想必那張紙條有玄機！


他猜測著，推斷著，他心砰砰砰的跳起來，希望自己沒有錯，耐不住激動，飛速的趕回了家。從垃圾桶裡找回了揉皺的紙條，仔細的審視著。腦子裡過著一個又一個可能的解密方式。他用拼音寫下minleng，把26個字母按序號編號。從a—z，分別編以1—26。最後minleng得出的結果是13914125147。


數了數，正好11位，顏紹鏞激動的發顫，手心吱吱的冒著汗，血液沸騰如煮熟的鍋爐，他又反向編譯了13152591621，得出的結果是moyipu，這是一個比較正常的名字，可能大叔姓莫。這應該是正確的，顏紹鏞心裡暗暗篤定，回過頭看，這是一個很簡單的解謎遊戲，大叔有意給號碼，卻不想你那麼容易得到，想必是要過濾掉那些昏頭昏腦的人，這都已經過了兩周了，想想當時真是昏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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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紹鏞顫抖的拿起手機，撥出了號碼，心裡波濤洶湧，激動的跺著腳，幾聲盲音之後，傳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聲音、你好。得到肯定的答案，顏紹鏞這時平靜起來，他說、你好，莫大叔。對面似乎明顯一愣，片刻後，傳來爽朗的笑聲，他說、小朋友，這電話，可等了些時日。這老頭，有點意思，顏紹鏞興奮的說、我叫顏紹鏞，顏如玉， 嵇紹血，金笙鏞……


那邊說、我姓莫，你可以跟剛才一樣，叫我莫大叔。顏紹鏞心有不悅，自己主動介紹了，這老傢伙還是藏著掖著，是個心有九溝的男人，他直截了當的說、莫大叔，既然聯繫上了你，是否賞臉一起吃飯？好！我來盡地主之誼、莫大叔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剛才的不快也隨之散去，顏紹鏞回身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說、您定時間地點。那就週末君再來餐廳！

周日，君再來餐廳，顏紹鏞特意趕早，怕是讓莫大叔等，結果莫大叔告知他已經先到，位置靠裡靠窗，容易找。顏紹鏞找尋中，發現一個氣質磅?的中年男性，完全可以和莫大叔相媲美，令人注目的是眉心的一點痣，卻穿了一身汗衫短褲，與其本身的氣質毫不相配。根據顏紹鏞的這幾年練就的察言觀色，這老頭身價想必不菲，不是個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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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州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來了沒多長時間，就見到兩個讓他如此傾心的尤物。顏紹鏞經過時故意撩了一眼，但對方並沒有反應。此時莫大叔正專注書中內容，並沒發現顏紹鏞的到來，顏紹鏞輕輕的喚一聲、莫大叔，你好。莫大叔才抬起眼，把書放到桌角，禮貌的跟顏紹鏞握了握手，說、來了。


眼前的莫大叔還是一如見的那天一樣神采奕奕，顏紹鏞又覺得大叔的手溫暖柔軟，都捨不得放手，手眼並享，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刻，直到莫大叔往回抽手，顏紹鏞才依依不捨的鬆開手，兩人相繼坐下，他看著桌角那本<四方經略>，打破了沉默，說、莫大叔，這是本什麼樣的書，我看您興趣很大。


莫大叔不以為意的說、是本覓龍察沙，觀水點穴的風水書，就是瞎看。顏紹鏞心裡覺得這個特別的大叔，所看的書也有點意思，可能和他工作相關，他問，莫大叔，您是幹啥工作的？你說呢？莫大叔反問道。顏紹鏞心裡思索著，商人多淺，官宦多虛，軍人多莽，文人多酸。


眼前這位莫大叔，胸有丘壑，眼透睿智，氣質斐然，又拿一本四方經略在讀，難不成是得道的風水師？卻又覺得不像，玩密碼，讀風水，也可能只是他的業餘之好，此大叔聰慧無比，邏輯縝密，大海巨浸，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科學工作者，金融高管，高級律師更符合點。顏紹鏞說、我覺得你像是個金融高管，科學家也可能，也不除外是個大律師。莫大叔笑著，未置可否，卻轉移了話題，問顏紹鏞，你約我出來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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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紹鏞心想自然是要泡你，他看著大叔快要洞穿他身體的雙眼，本想編個理由，卻又覺得他在大叔面前就像耍猴戲，大叔一句是不是覺得我眼熟，即已昭示了他對自己這一類人的熟悉。再遮遮掩掩，也無多大意義，況且，大叔只知道他姓名手機號碼，其他情況一概不知，臉相上看，也不像是個窮凶極惡之人，不如坦誠點，化被動為主動，給大叔遞一個燙手的山芋，看看他怎麼接。


顏紹鏞微微一笑，他說、我是個同性戀，我喜歡你。說完，目不轉睛的盯著大叔。大叔臉上沒有絲毫驚異之情，或許心裡有，但被他壓住了，又或許，他早已熟知顏紹鏞的取向，此番露骨的表達，他並不為意。大叔饒有興趣的盯著顏紹鏞，嘴角一絲微翹的弧度，手中的筷子咚咚咚的敲著碗。


雖然顏紹鏞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但心裡畢竟還是緊張，咚咚咚的敲碗聲更平添了幾絲焦慮。他看著莫大叔，等待著他的宣判。莫大叔並不著急，微笑的看著顏紹鏞，繼續著手中的敲碗動作。半晌，他才開口說、你覺得我應該抬腿就走還是臉露欣喜讓你認為咱們是同好？


莫大叔把問題拋了回來，顏紹鏞心裡暗罵著這個老狐狸，嘴上卻說、我倒是希望你臉露欣喜。大叔停止手中的動作，收起筷子，說、既然我說要請你吃飯，那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這頓飯也必須得吃完，那就上菜吧。顏紹鏞還欲說，卻不知說什麼，默默的跟著大叔吃飯，期間相互點評了幾句飯菜的口味，未再多言。


飯畢，大叔抬手看表，說、等下還有事，今天就此別過吧。顏紹鏞心裡著急，怕大叔就此走掉，說、下次再約如何？大叔笑笑沒有說話。顏紹鏞看著桌旁的四方經略，心裡琢磨一般人出來吃飯，哪會故意帶書，莫大叔行為不同尋常，就如上次的紙條，想必書中會有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