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還以為高曉龍和華榮鬧矛盾了。高曉龍說沒有啊,那廝性情大變,可能是談戀愛了。後來又懷疑是我和華榮鬧矛盾,我們也說沒有。大家也就無從問起。再後來華榮幾天沒出操,甚至連課也沒上,氣得老師直說要讓他掛科。我問原來宿舍的人,都說華榮談戀愛了,和某系的一個女生打得火熱。我想再怎麼熱戀也不能不上課呀。不過想到華榮已經覺察到我喜歡他,並且對此很反感,我並不適合出頭做什麼,只好丟開手。 又過了幾天,原宿舍的衛東說,你還是回去看看吧,華榮幾天沒吃什麼東西了。我苦笑,你們不是說他熱戀了嘛,一準是得了相思病唄。衛東說是你傻還是我傻?你走後不久他就搬回了你的床,雖說是找了個女朋友,可也沒見他去找人家,天天就在你那床上不吃不喝的。我一聽就愣了,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不臉面的,趕緊就推開了原來宿舍的門。華榮定定地盯了我幾秒,一翻身就沖裡面躺著去了。大家說老大一走就不再登我們的門了,今天怎麼捨得回來了?我說不是有人絕食尋短見嘛,我回來告個別。華榮把臉轉過來:“誰絕食了,我今天就使勁吃,吃大魚大肉。” 衛東要去打飯,我問,他不是幾天沒吃東西了嗎?衛東說,從昨天到現在粒米未進。我說那還吃什麼大魚大肉,買碗粥回來就行了。華榮堅持要吃肘子和肥腸。衛東按住華榮,說你就聽老大的吧,人家比我們大兩歲,知道的事比我們多。我對衛東說,你也別吃了,我一會請你。宿舍的人都說,好嘞,老大請客,我們也先不吃了,啊。高曉龍說,老大就是老大,我們拿他都沒辦法。這廝搞個物件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整個變了個人。我說你不收拾他?高曉龍說別提了,我抓他他也不躲,我壓他身上他也不反抗光在那哭,你說我怎麼下手? 衛東打飯回來,華榮仍然耍脾氣,嫌不是肘子肥腸不吃。衛東把飯遞給我,說,老大,還是你有面兒,你喂他他不敢不吃。華榮這才坐起身接過碗喝起粥來。 我問,這些天他沒去上課,就在這屋裡呆著呢?他們說,可不——連床都沒下過。那女孩也是,好歹相好一場,說分就分,人都這樣了,也不說來看一眼。我說,好的時候常來?他們說,那時候是他老往人家那跑,只老遠指給我們看過,具體也沒看真切,什麼神仙姐姐,把他給迷成這樣。我說那身上還不餿了!走,我陪你去洗個澡去,日子該過還得過,沒她咱還不活了? 華榮下床來,兩腿發軟,一下爬到我肩上,我乾脆把他背起來。衛東拿上洗漱用品,說我跟你們去吧。那哥幾個說,老大啥時候吃飯?餓了。我說洗完澡給你們打電話,到時候你們直接去。 華榮在我背上哭得稀裡嘩啦的,說他想我,問我為什麼這麼久不理他。我說我怕你怕我喜歡你,你不是找女朋友了嗎?他說,就是跟她在一起,才知道內心深處其實喜歡的是老大。我說,咱倆好了,那不是搞同性戀嗎?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哭了:只要是你,我願意。我說你傻呀?都這樣了還不找我去! 我問衛東,是怎麼看出他的心事的?衛東說自己遭遇過同性戀——衛東確實很有姿色,老被人誤以為是文藝系的。有個男的甚至挑明瞭說,只要他跟他在一起三年,就給他買房買車。華榮似乎恢復了活力,對衛東說:老大就是同性戀,你與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老大算了。衛東說:“我跟了老大,你怎麼辦?不又得尋死覓活!”華榮這才意識到,他自己也是同性戀,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衛東說自己確實不是同性戀,但華榮跟我在一起睡那麼久,就覺得我們有問題。華榮說我們雖然睡在一起,但真的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幹啊。衛東說,那你們怎麼好好就分開了?分開就分開吧,老大怎麼又搬別的屋去了?老大的床迎著門,在下鋪,是最不好的位置,你為什麼又搬回老大的床,搬回去就就開始鬧情緒?我們倆驚訝不已,你們都看出來啦!?衛東說他們幾個沒心沒肺的,應該是沒看出來,“要不怎麼只有我去找你呢?”我們這才松了口氣,說希望他替我們保著秘。衛東說放心吧,“我嘴緊著呢。”華榮說,真的,拜託了,啊!衛東說,放心吧你,我的嘴,就像老大的屁眼那麼緊——哦……呸!衛東意識到自己說突魯了嘴,我們仨一起笑起來。衛東說,只要你們自己不作,我肯定不會往外說。 華榮回歸課堂。老師很高興。衛東跟那哥幾個編排說,是我這個老大哥發話,把這個“失戀中消沉的浪子”罵醒了。這事傳到老師那兒,老師找我們談話,並當眾公佈我和華榮結成“一幫一,一對紅”的對子,還說以後要在全班推廣這個模式,説明後進同學,大家一起進步。 樓道裡,又有人打在一塊。突然,我們的門“嘭”的一聲被撞開,華榮和高曉龍拿著臉盆一前一後闖進來。“老大,他又欺負我。”華榮邊說邊跳上我的床,拿盆和高曉龍乒乒乓乓地過招。三兩個回合盆就被高曉龍奪走,華榮縮在我身後。高曉龍指指他:……這才像個兄弟的樣子,前一陣子可悶死我了。看在老大的面子上饒了你,有本事你永遠都別回那個屋。 高曉龍走後,有個人說:老大,我看你還是搬回去得了。要不然,這倆東西狗改不了吃屎,我們這屋可就不得安寧了…… 絕食事件後,榮榮添了個毛病,不管什麼場合,只要看見我,就會一躍跳在我背上讓我背著。旁邊有人,就在我背上跟人家說笑打鬧,沒人就爬我耳朵邊上說悄悄話。“榮榮”就是他悄悄送給我的專有愛稱。每次一叫他“榮榮”,他就樂開了花。 五一長假,人都走得不多了。榮榮把垂在額頭的劉海兒吹成了背頭,笑咪咪地看著我,突然就變得眉清目秀起來,像個小王子。穿著花格短袖和牛仔短褲,細胳膊嫩腿,登著一雙人字拖,越發地迷人。我說你搞這麼漂亮,要上哪去?他爬在我背上說“讓你入洞房啊”。 我來了興趣,背著他在校園的花海裡蹓躂,問他怎麼入洞房。他歎口氣說:“唉——讓你操屁眼唄。”我說,聽著怎麼那麼不情願。他說:“操你吧又怕你疼,只好犧牲榮榮了唄。”我說“你想操我啊?”榮榮從我背上出溜下來:“不想啊。”“那你怎麼知道我想操你?”“你們同性戀不是都要操屁眼嗎!”我看著他俊俏發紅的臉,說:“除非你想挨操……”臊得他把頭垂下去,沒想到平時沒皮沒臉的華榮也會害羞。他說,人家不想挨操……就怕不趕緊讓你入洞房,你再讓別人搶跑了……你又不搬回去,好多時候都看不見你。
說得我心都要化了。我把他拉到我背上背著,告訴他,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操他,就是他躺在身邊,特別享受。他說,你是喜歡榮榮偷偷摸你吧?我說“嗯”。他得意地直用腿夾我的腰,咯咯地樂。“但是我尤其喜歡榮榮身上的味道。”“什麼味道?煙味兒?痞子味兒?”“是獨特的體香!”“是嗎?”他好像沒什麼概念,“那你就不想摸榮榮嗎?”“想啊……”“噢,你偷偷摸過我?”“沒有。我怕榮榮反感,榮榮跑了,我就聞不到榮榮的味兒了……”他像撿了寶似的:“太好了,老大是不操屁眼的同性戀!” 我們去洗了個澡,我也把自己捯飭了一番。他說,這回像個新郎官兒了。晚上,我們在學校小餐館點了幾個菜,慶祝我們的“新婚之禧”。我說聽著彆扭。他說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兒,我們又不是拜把子——比拜把子還要親,那就慶祝榮榮和老大結成肌膚之親。“還有心心相印,”他又補充說。“還有白頭偕老,”我說。“對,還有比翼雙飛,”他說。“就差早生貴子了,哈哈……”我說。“生那玩意兒幹啥,你就把榮榮當熊孩子抱著吧。”“你喜歡我抱著你?”“嗯哪,你以為你以前把我摟在懷裡,我不知道啊?哼!要不是白天人多眼雜,只能爬你背上,我就……鑽你懷裡了。”哈哈……我們喝著酒,越說越大聲,也不知道人家聽見沒。不過時逢假日,餐館多是喝酒的,別的桌比我們聲兒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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